殷谦:“中华陶王”怀仁陶瓷文化浅谈
姓名：殷谦 ，笔名：北野。独立学者，作家，文艺评论家。
先有陶后有瓷，鲜有人知瓷器是源于陶器的，其间随着发展演变而构成华夏历史画卷精彩的一部分。3000多年前就有了原始瓷，一直到宋代，瓷业达到最繁荣鼎盛时期，中国成为瓷器王国，中华瓷器走向世界。名瓷名窑已遍及大半个中国，是瓷业最为繁荣的时期。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和定窑当时并称为宋代五大名窑，除此而外，柴窑和建窑名亦闻遐迩。
以“瓷都”著称的景德镇由于出产元代的青花瓷釉质剔透澈明，胎体薄而轻盈，瓷体敷设蓝色纹饰更显清灵素雅，可谓超今冠古，赫赫巍巍，为中华瓷器之典范。与之齐名的还有颜色釉瓷、青花玲珑瓷和粉彩瓷，但论品质品相仍然不及它，青花瓷不仅是瓷器，如武术、京剧和皮影戏一样，它已成为中华传统文化的符号之一。
若无制陶术的发明及工艺不断精进之经验，世间便无瓷器，瓷源于陶而高于陶而已。我国制陶历史近万年之久，在山西怀仁县鹅毛河发现的古人类生活遗址中就有平底灰坑和陶窑，其中有大量红陶和黑陶、灰陶、釉陶等残片，灰烬中可见少量残留有灼烧痕迹的柴草和骸骨等杂质，经过测年属于中石器时代晚期，这比磁山和仰韶文化还要早2000~3000年。据此推测，古人类先是最原始的堆烧法，即将暴晒而干的陶坯至于木柴中焙烧，尤其黑陶色泽明亮，表面似敷有晶体，或是煅烧过程中加湿草以出浓烟熏蒸所致，后至大约七千年前方始用陶窑焙造陶器，使陶器工艺空前提高。
但说陶瓷文化，必以五大名窑为标杆，无有声名甚于景德镇者，殊不知遡其本源，莫非北方。北陶南瓷，是从其后来发展工而言，但详其开宗，仍数北方，就发展历史来看，南方瓷器以至顶峰，也不过是北方陶瓷工艺的传承。
距今约4200年的山西夏县东下（冯龙山文化）遗址瓷器的发现是迄今为止中国最早的原始青瓷，晋南晋北在南北朝时期已有许多瓷窑，遗址中有大量原始青瓷出土。宋代名窑之一定窑始于唐而终于元，当时虽位于河北，但窑系却以晋地瓷窑居多，可以说山西当时是定窑最大的代加工厂，到元、明代时，晋北黑釉瓷器和晋南法华釉陶器颇为流行，足可见是时瓷业之繁荣与兴盛。
怀仁与右玉盛产质量极高的高岭土，使瓷器成为该两地大宗输出品，销往全国乃至海外。尤其怀仁陶瓷历史更加悠久，文献记载可追溯至北魏，详细文献记载可见明清两代编写的地方志，据《大明一统志》记载怀仁境内有怀仁窑：“锦屏山在怀仁县西南二十五里，山旧有瓷窑”。从发现的吴家窑和小峪遗址来看，始于辽，经金、元两代，终于明代，瓶、罐瓷器以黑釉为主，以划花和剔花最具雁北特色。
怀仁县吴家窑镇的碗窑村（过去为张毛圪塔村）是最具代表性的陶瓷之乡，顾名思义，民国时以制作陶碗闻名，碗窑村因而得名。据说该村民多数祖上来自河津，是因此地有高岭土，所以到此开窑创业。这段历史远不过民国，其实吴家窑镇碗窑村陶瓷历史远可追至五胡十六国时期（公元304年~公元439年），《怀仁县志》记载道，旧志载：“陶埴一枝，独擅北方”，可见旧志中早有怀仁陶瓷的记载，而且评价之高极其罕见。
西有敦煌壁画，北有云冈石窟。据我考证，中期云冈石窟自北魏孝文帝进入雕凿的鼎盛阶段，石窟的杰作出自北魏时期属京畿之地的云中县（今怀仁县）吴家窑人，吴家窑人以高超的雕刻技艺，创造了中国古代石窟艺术的珍品。
云中县虽属魏都平城（今大同）京畿范围，但也不过一个弹丸之地，何况其吴家窑（十六国时期地名不详）呢？那么吴家窑如此多的能工巧匠若非从天而降，他们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何只此处独有？
这还要从此处的吴儿城遗址说起。据唐代《元和郡县志》记载：“赫连勃勃破刘裕子义真于长安，遂虏其部，筑此城以居，号吴儿城。”而公元417年，东晋大将刘裕破长安，灭后秦，将其12岁的幼子刘义真以及部分兵力留下来镇守长安，刘裕则率军直驱建康夺取帝位。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时的大夏国王赫连勃勃见刘裕离开长安，便乘机亲率铁骑沿秦直道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年幼的刘义真，夺取长安。是年(公元418年)春，赫连勃勃于灞上称帝，11月还都统万城，并下令沿路筑城，将其从长安押回的一批被俘的刘裕官兵以及民众蔑称为“吴儿”，安置在各处堡寨为奴，当时人呼之为“吴儿城”。
“吴儿城”不只吴堡县一地独有，今陕北绥德、神木等县都有“吴儿城”，位于怀仁县吴家窑镇的“吴儿城”遗址尚属首次发现，山阴县也发现“吴儿城”遗址。可见赫连勃勃押回的“吴儿”数目众多，分两路迁移，俘虏众多，一地竟无法容纳，所以他才下令广修堡垒集中监视，类似于今天的“移民工程”，这些俘虏中不乏能工巧匠，其中怀仁吴儿城居多。由于北魏突袭，胡夏国押送俘虏的官兵被杀，怀仁吴儿城俘虏有幸逃脱，被当做移民就地安置，这也不难理解吴家窑镇为何姓氏繁杂，而且确有许多能工巧匠及奇能异士，其中还有武术家。
魏辽时期，怀仁吴家窑人石雕技艺渊源流长，享誉八方，向世人展示了怀仁吴家窑人独特的石雕技艺，折射出天赋神韵的文化气息。
北魏孝文帝时期，怀仁吴家窑的石雕艺人拿起锤子铁錾，用他们的智慧在云冈石窟裸露的山石上依势雕凿了不同造型、不同风格的诸石佛，神态万千、生动逼真，从此，千古静谧的云冈石窟变成举世瞩目的“云冈窟”。
云冈石窟释放的不仅是雕刻艺术之自由魅力，更是人神合一之天然秩序，更是中原文化和佛教文化等多元文化在怀仁交融并存的生动写照，实在可以称为“北天瑰宝”。
在怀仁县怀安大街以南的金沙滩民俗文化生态园区坐落着代表“文化怀仁走廊”之一的九龙壁广场。广场上屹立的这组九龙壁使用琉璃、彩绘、砖雕等材质制作，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尤其琉璃九龙壁最有气势，色彩更加艳丽，是中国影壁、照壁建筑艺术的巅峰之作。众所周知，故宫九龙壁和大同九龙壁，以及北海九龙壁被誉为中国的“三大九龙壁”，在中国极具代表性，那么，怀仁缘何再建九龙壁呢？
这其中亦有它的渊源，据考《大同府志》可知，明朝代王朱桂所建的王府照壁“九龙壁”，其所用的琉璃釉瓦正是出自怀仁县吴家窑。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因明皇宫一次不同寻常的事件而促使中国最大的九龙壁在山西大同开工，所需材料分工急筹，其中就有怀仁王朱逊堉奉其父王朱桂之命令碗窑村瓷匠不分昼夜赶制而成，虽工时不及一年，然而制作工艺完美，品质一流。
而今在这里建造九龙壁也有此深意，它不但向世人宣告怀仁有品质高超，工艺精湛的陶瓷，同时它同样也象征着幸福美满和吉祥如意，龙生九子，因以为饰而示祥瑞。
“应县木塔云冈窟，怀仁瓷匠到处有”，怀仁吴家窑人自古游走四方当瓷匠，怀仁的瓷匠之多，技艺高超，均为北方之冠，使怀仁有“中国陶瓷之乡”的美名。
怀仁吴家窑镇的碗窑村，户户有作坊，家家有瓷匠，古老的民间工艺，在这里代代相传。怀仁瓷匠的技艺堪称鬼斧神工，出自他们之手的精美陶瓷，遍及全国和世界不同的角落，怀仁瓷匠的功夫，可以“绘得龙凤腾空舞，雕成雄鸡报五更，刻成鸟雀枝头唱，镂花引出蜜蜂来”。
精美的怀仁陶瓷蕴含和凝聚着黄河流域文化的精髓，虽然说怀仁陶瓷没有景德镇瓷器那样享誉世界，但它的制作工艺和品质绝不亚于景德镇瓷器，景德镇瓷器有着江南的婉约与纤秀，而怀仁的陶瓷却有这北方的厚实与清灵，晶莹剔透，巧夺天工，将会让人们了解和感受到怀仁独有的文化内涵和晋北风情。
怀仁陶瓷的精美绝伦，是怀仁人粗中有细的性格的体现，也是怀仁文化精神的一脉相承，他们用一双巧手，汲取怀仁山水的日月精华，精心制作着他们温婉而诗意的生活，古习犹存，古风依旧，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悠悠叙述着怀仁历史的千年风流。
2016年10月10日于张家口
